时间的诞生
# 时间的诞生
——什么是时间,时间从何而来,为什么有时间而非无时间 【哲学讲义】 (Ektropia 录入整理于1/27,28,29;2/9/2025)
# 为什么时间存在?
先验想象力:一种综合的能力。 ——康德;
知性的能力:一种分析的能力。 ——黑格尔;
康德认为先验想象力最强,黑格尔认为知性更厉害。
在黑格尔那里有一个感性、知性、理性的三段论,普通人以为:知性比感性高级,理性比知性高级,认为理性最牛逼,会叫做思辨理性(reason)。在黑格尔里面知性最厉害,我们回过头来看一下这个问题域到底是怎么样的。
上政治课《哲学与生活》里面一直讲几种矛盾:普遍与特殊的矛盾,整体与部分的矛盾,政治课科书里面他不把这个东西给你讲明白,是怕你变太聪明不好管教了。其实这个矛盾是很重要的。
整体和部分的矛盾,在观念论、辩证唯物主义、整个德国哲学史,包括海德格尔那里都是非常重要的一个问题,你不能简单地理解。我们普通人会庸俗化地把它理解成集体和个人,或者公共利益和私利之间的关系,这太小了而不是哲学问题、政治哲学问题、本体论的问题、辩证法的问题……其实我们只要在整体和部分后面加一个“化”字,你就知道这个东西是很重要的。
# 整体化和部分化。
整体化的能力:就是先验想象力(Transcendental imagination)。
部分化的能力:就是知性的分析能力。 这两个能力实际上是非常强的。
简单来说:
- 整体化的能力把不同的东西划成是同一个东西。一个比较庸俗的比喻,一幅画上面有各式各样的东西,但是一个人去看“这是一整幅画”,把一个杂乱的东西拼合成一个整体,这种整体化能力就是先验想象力。
- 知性的分解能力是把一个整体(暴力地)肢解(dismember)分解开来,把整体变成部分的一个能力。人类这种能力很强——词可以杀掉物,把一个鲜活的东西杀掉。比如说一个打扮得非常漂亮的美女,长头发,高跟鞋,皮肤白……各种审美意义上的优点,而你可以用词杀掉物——用知性分析把它分解掉。比如说她出现在夜店里面,一个聪明人进去一看,画了什么妆,包是什么品牌,她是否想钓高级凯子,她用的什么唇色,她最近关注了什么时尚前沿,她穿的几几年款,她经济状况实际上最近受限了,她的高跟鞋实际上……把她整个都分解掉了,最后旁边跟高级玩家一块去迪厅的老宅男性欲就没了。
知性分解的能力很强,比如,她的长头发脱离了她的整体就不再是一个美的东西,长头发护理用了多少钱的护理液,染的什么颜色,大概什么价位,把所有这一套东西从她活生生的人身上剥离开来,去放到一个资本主义商品定价的符号系统里面,长头发就失去了它的效力,被悬置起来了。这种事情高级海王都会做,教你怎么去评判——这是标准的物化女性,我是极度批判这种做法的,因为它最后还是放到资本主义符号学定价体系里面去。
问题就是资本主义符号学定价体系本身促使着你,因为这种分析到后面会失效,这些高级海王为什么还要来这里?他为了消费资本主义符号学里更贵的那些东西,比如说更名牌的、更代表背后是高级家族里面的公主,高级海王就被俘虏了,就挫了。
知性分析就有这种能力,用词可以杀掉物,可以杀掉活生生的有机的整体(Organic whole),把它拿出来,放到一个符号系统里面去,它就孤零零地失去了调动现实生命力的能力。这其实就是两个东西之间的一个斗争。
# 时间是怎么产生的?主体或者一个人,在体验着整个世界的时候,他首先感受到这个世界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呢?
- 康德:
首先感受到的世界是一个差异化的杂多(differentiated multitude),一个已经自我差异化了的杂多(self-differentiated multitude)。康德认为先验想象力是第一位的,康德认为我是先拼它们的,一开始体验到的世界就已经是自我差异化(self differentiated)了的,内在差异是无条件的。
- 黑格尔:
一开始体验到的世界,是一个整全(it's the whole)。在黑格尔看来,人类的知性参与了世界的开辟,参与了世界的差异化。
你可以想象一个无差异的世界。实际上物理学就告诉我们,存在一个无差异的世界,即整个世界就是光量子(light quantum),一锅光量子粥。词/ 语言/ 声音是很厉害的,它能够把图像给唤醒出来。一锅量子/ 夸克/ 基本粒子……即一个无差异的世界,在物理学里,差异是大爆炸后才生成的。
但是黑格尔认为,人的知性是参与了世界的自我差异化,自我差异化实际上分成了实体和主体两个维度。实体和主体的二分,是实体的自我二分;在黑格尔那里,知性参与这个世界的开辟的神秘主义体验叫做“世界之夜”,在《黑格尔耶拿哲学》、《精神现象学》讨论过,被齐泽克拿出来大书特书、大作特作文章,齐泽克认为黑格尔的这个非理性的世界之夜,在黑格尔本体论里面是一个原初世界。
世界的夜晚(The night of the world),这个夜晚其实就是知性参与世界的开辟,在黑蒙蒙的世界里面把这个世界给肢解了;可以理解成知性肢解整全(whole),人的知性(understanding)(不是理性)肢解了一个前本体论的世界,然后创造出了无数的差异的杂多(multitude)。
康德这里所说的,一开始体验到那个世界自我差异化了的杂多(self-differentiated multitude),这个东西是人的知性所创造的、所派生的——在黑格尔看来,整全(whole)是第一(number one),而自我差异化了的杂多(self-differentiated multitude)是第二(number two), 是一个二手货,是派生出来的。
——是从谁派生出来的?一直说万物是从东西里面派生出来的,是谁派生出来的?我们学哲学的时候,学古希腊哲学的时候,我们不思考?道家就说,万物是从水中派生出来的。
# 是谁给它派生出来的?这个力量是谁介入的?这种否定性力量是谁?
黑格尔说,这个力量就是主体。
一天到晚讲派生,不是主观,不是精神派生的物质,而是物质派生的精神,问题是谁在派生精神,谁在参与派生过程?黑格尔认为是主体,马克思认为是无产阶级的劳动过程当中的一些否定性的意志,是人类的这种劳动。所谓派生(derive),我们学哲学的时候就要考虑,不能莫名其妙就把这些东西当成一个结论去接受了——不行的,你要考虑如何、为什么。
在这个意义上,人的知性肢解了一个前本体论世界,然后知性(understanding)创造出了无数的差异。
在这里我们其实就得到另外一个版本——
康德:
先验想象力,想象力(Imagination),整合了杂多得到整体;知性,康德的知性范畴就是知性,知性则是分析了整体,得到了有序的部分,得到了部分;本体论上,康德预设杂多是原初的,首先时间的起点。
本体论杂多是原初的。
先验想象力整合了杂多→得到了整体→整体化。
知性分析了整体→得到了部分→部分化。
黑格尔:
在本体论上,整体(the whole)是原初的;然后是知性肢解了,就是生命上把它杀了,肢解的 整体是什么,整体是谁在体验;知性肢解了整体,得到杂多;然后再由想象力,知性的另外一种能力,还是知性;知性(想象力),拼合了杂多,得到对象——它还是一种对象化的能力。
本体论整体是原初的。
知性肢解了整体→得到了杂多→部分化。
知性(想象力)拼合了杂多→得到了对象→整体化。
黑格尔这里的本体论,所感受的一个整体,黑格尔还是一个讲科学的人,他说你体验的整体是动物的意识,动物所感受到的意识,对这个世界的体验到的信息。
因为动物的意识是被一个有机的整体(Organic whole)所支配的,或者有机的生物学定律、自然定律所支配的。所以动物意识所体验到的世界是一个整体,顺应无限,顺应自然,动物是不划分整体的,动物没有办法、没有符号学世界去划分整体,动物是体验不到有限性的。
实际上这里说的没错,海德格尔也赞同,他说动物是没有有限性维度的,也就是动物是没有死亡的,动物没有办法第一人称指向死亡、有限性维度。因为动物体验的世界就是一个有机的整体(Organic whole),就是一个整体的——我们把它预设成是一个原初状态、原初条件,当然你可以说动物肯定也是有某些最低限度的符号学维度的,比如说猫、狗、牛被屠宰之前偶尔会流眼泪——不管。我们讲哲学要有个起点,把它当起点先接受。整体是原初的,原初的整体其实人在作为猿猴的时候或者人在作为一个尚未进入符号学秩序的婴儿的时候,还没有进入符号学秩序的一个婴儿所感受到的世界、所体验的世界,他的意识本身就是个世界,意识的视域,意识就是一个整体;然后这个时候是人的知性肢解了整体得到了杂多,这种杂多,It's horrible。黑格尔称之为——
# 世界之夜。
你较早时能感受到这个符号学系统对你的身体和精神的支配,回忆一下你小时候,在你4岁到8岁之间,有没有做过类似的梦:感觉有一团混乱的绵密的黑不停地被切割,梦境里面是黑乎乎的一团黑,感觉是平滑的。特别在发高烧的时候会做这种梦,你会感觉这团黑是平滑有序的;但是你会不停地感觉,在一些地方会不停地有这种无序性,有那些让你疲于奔命的不一致的那种缝隙或者那种差异,有种混乱的东西不停地涌现,然后你会拼了命地想要去把这些涌现出来的这些东西再给它弄平滑。
我的梦是我身处一片极广阔且色彩斑斓的空间中任何事物与阴影都不存在,四面八方上距离是无限的无限,斑驳的高亮色彩的各种胡乱的蠕动式的交错并且它们在不区分横向纵向的空间下扭作一团,并且距离上的无限致我以十分诡异的恐惧,整个空间全是一幅抽象画式的满溢的色彩,全部是各种色彩以诡异的方式扭曲着并时不时勾勒出一个怪物的图案,那个由色彩具体显现的巨型怪物在体积上灌输我以极致而无限的大的概念,使我不寒而栗……在我惊醒后良久,当我聚焦到某点,如被子或报纸上某处时,我心里方才留下的那个大到令人发指的概念使我认为这些细小之处实际上已经大到囊括了一个世界。——编者
这一团黑就是世界之夜,这里面起作用的就是人类的知性。其实并不是这些东西在涌出来,是你的知性在不停地把它切出来,不停地把有机的整体(organic whole)给它切出来。平滑有序的感觉是这些东西被切割、这些杂乱所反衬出来的。它是回溯性的,之所以觉得其他部分是平滑有序的,是因为杂乱不堪的东西在涌现出来。
做这种梦很恐怖很痛苦,你是孩子的时候做这种梦,你就会想赶紧逃离这个东西;你在婴儿的时候不停地会哭,实际上你不停地体验到这个东西,因为那个时候你的感知还没有被知性范畴所统摄(dominated),还没统摄(dominated)形成统觉。这个时候你看到什么东西、听到什么东西,你的各种感官(或官能)都是很混乱的一锅粥,神经系统还没发育,视觉区、听觉区都没分开来。所以小朋友看到的画面和大人看到的不一样,很小的婴儿视觉图像都没有整合起来,所以你后来4~8岁的时候做梦就会梦到这个“世界之夜”,这边冒出个头颅,那边冒出一个手臂,那边冒出个……特别是你发烧的时候,你在疲于奔命、歇斯底里地要去维护梦境里面整个系统的有序性。
我小时候就将洁白而光滑且坚硬质地的浴缸幻视作由一项项大骷髅头拼凑而成,见到衣柜木门时总莫名坚信其内堆满带有血肉横截面的残肢。——编者
那么从这个世界之夜当中我们获得了一个原初的杂多,一个伪的“原初”的杂多,这种杂多后来被统合成一个整体。
一开始就有一个有机的整体(organic whole),一个真正的原初整体,一开始未被知性所肢解的整体是一个原初的整体,即这个世界本身,然后世界本身被肢解成杂多,然后再形成整体,后面的整体就已经是个符号学整体了。
我们统一把这里面起作用的力量都叫做想象力或者知性的分解能力,因为在黑格尔那边知性的分解能力等于想象力;因为在黑格尔看来,想象力不仅仅是一种拼合的能力,也是一种分解能力;它既是分解的能力,也是拼合能力。既是想象力在分解,也是想象力在拼合。
海德格尔认为:康德所错失了一个维度,没有意识到先验想象力首先是一种分解的能力,首先是一种产生差异的能力。康德未能把握到先验想象力就是世界之夜开天辟地的过程。先验想象力,首先是一种分解的能力,原初的分解能力是一种开辟的能力,知性把原初的世界开辟出来,然后散落一地。
那么接下来怎么办?问题:这种原初的杂多,如何到达整体的?
前面这个过程我们讲过了,世界之夜其实是种原初力量,知性参与其中,这种知性力量也是实体,就是整体自己在开辟、分解它自己。你把它理解成大爆炸(Big Bang),不是物理学意义上的大爆炸(Big Bang), 而是哲学意义上的大爆炸(Big Bang),把它炸成各种基本粒子、费米子、玻色子、时间空间……这个东西没什么好说的。你只能靠你小时候做的梦去回溯性地感受——黑格尔也做过那个梦,也感受过,很恐怖的,不要去强行追求这种体验。因为实际上你每一瞬间都在炸,你作为一个生物学动物,其实你一直是不停有这么一个原初整体,然后神经系统不停地帮你把这个原初整体炸成杂多——把它炸开。那么这里就有一个“拼合”的问题,这个过程当中其实是很有意思的。
# “原初”的混乱杂多如何变成一个“符号学”的有序整体?
黑格尔使得我们有资格在本体论上可以合法地讨论这些问题。在康德那里,所有这些过程都是我们无法去讨论的,后面这个拼合的过程也无法讨论,在康德哲学里,所有这些操作都是非法操作——只有在黑格尔哲学里面,他把这种知性的分解能力提高到首要地位,比这个先验想象力的综合能力高。或者说,黑格尔感受到想象力它本身就具有那种分解能力,分解比拼合更为本源,所以我们才有资格去讨论这个过程。混乱的杂多是被分解出来的,不是无条件的,是主体参与实体之中开辟出来的;这种主体的开辟之力,这种知性的力量是一直在的——这是你的自由。
人是作为一种本体论意义上的存在,所谓“此在”。(存在是有存在论的意义的。本体论和存在论是一个词——只不过在前海德格尔的语境里,我们就说它是个本体论(ontology)而非海德格尔的存在论。)本体性的存在这个力量是一直有的,你放心好了——这是你自由的力量,是你作为人一定会有的力量。
混乱的杂多如何变成一个符号学的有序整全?这同一个问题,其实就是动物如何进展成人类。因为从传统的动物学上理解,动物受各种混乱的杂多支配,而人类受符号学秩序的控制即人受律令(law)和词(word)的控制,所以人比较有序,可以把这个世界分类,所以可以压抑——“慢着,慢着!”、“肚子疼先给我忍着,厕所还没到,别直接喷出来了!”
这个过程我们前面说了:
有机的整全—(世界之夜)—混乱的杂多—(世界之夜)—有序的整全。
有机的整全通过世界之夜变成混乱的杂多。
一般的哲学或人类学:动物慢慢在劳动中学会了语言,获得了符号的能力,然后就变成人类了……即一种进步(progressive)的过程,其中间是没有断裂的。特别是资产阶级的人类学觉得动物或者野蛮人盲目地受各种混乱的杂多支配,而变成人类就是因为懂语言、懂规矩了——所谓规矩就是符号学秩序。其实这中间有一个消失的中介(vanished mediation)被压抑的、被遮蔽的、被主导的意识形态所遮蔽的东西,齐泽克在《敏感的主体》里面把它叫做疯狂(madness)。所以,这就是世界之夜的另一个维度。
世界之夜,我们前面已经讲了它有一个肢解的能力。
世界之夜:
- 在整体中肢解出杂多;
- 从杂多中收缩回虚无。
这种收缩能力就是一个动物、传统人类学意义上的前人类/ 野人怎么变成人类/ 文明人,其实这同样也是世界之夜。
所以实际上以上两个过程是一个过程,一次性搞定,没有分两步是因为在动物那边也不存在混乱的杂多;在黑格尔看来,动物可能可以部分地分一点点杂多出来,但是后面(混乱的杂多→有序的整全)分不出来。前面这个东西可能 是动物有的,后面这个东西是动物没有的。
世界之夜的第二个功能,就是从这种杂多当中收缩回虚无的这种能力,这个东西就叫做疯狂(madness)——哲学意义上的疯狂是特指的哲学术语。这种收缩从无限的杂多当中——无限的杂多:齐泽克一直喜欢用的一个很有意思的词“bombarded(轰击)”——狂轰滥炸的炸弹——不停地炸过去,这个杂多会不停地狂轰乱炸小朋友,让他哭——他受不了了会哭。所以,一个小朋友要进入符号学秩序,他的第一套广播体操就是收缩运动,拼命地收缩。这种疯狂是理智开始的起点,必须先收缩。
# 这种收缩,放在哲学史上,容易看到是这个家伙干的——笛卡尔。
笛卡尔的怀疑论就是这种收缩运动——“万一一切都是假的怎么办?”
他赶紧收缩,收缩到他的我思(Cogito)里面去——一切都是假的。所以,笛卡尔的怀疑论是这么一种收缩运动。
所以,德里达说笛卡尔哲学的开始是一种疯狂,这种疯狂你可以特指是哲学的疯狂(madness)——没有这种疯狂的话你也成为不了哲学家,而可能是研究分析哲学的或者数理逻辑哲学的——如果你没有一种想要从世界庸俗的勾心斗角的厌离心(“躲进小楼成一统”……的那种感觉)。
收缩也是一种非常强的力量。谢林把收缩力量认为上帝。在谢林的《世界时代》中,收缩运动、疯狂是上帝开辟宇宙的动力。从杂多当中收缩回虚无,把这些杂多都抹平了、廓清了。
不要以为这个能力很弱,这个能力很强。我举个例子:如果没这个能力,你身上皮肤的那些感觉就活生生把你痒死了。所以失去这种能力或者这些能力在局部失守,会导致性欲。所以在我看来,性欲是一种局部的理智、局部的理性,向杂多敞开,不收缩了,直接敞开、伸展开了。
如果你没有这种廓清的能力,你浑身上下感觉器官、外部接口这么多,涌进来的信息就让你暴毙而亡了;而且你不仅有外部接口,你内在神经元相互之间不停传递的无数信息,这些信息难道一个个都要在你眼前显现吗?或者一个个都要符号化吗?符号系统来不及,符号系统赶不上。只有廓清了、抹平了、收缩了,这个时候人才获得了一个——
# 符号学的世界。This world is called… the Symbolic.
这个就是拉康所谓的象征界(或符号界),它确实是个世界,这就是一个语词支配的世界。
语词:人获得的符号学世界是什么?在混乱的杂多(bombarded multitude)里,人类给予内听觉(神经系统内部那些杂音噪音)中的某一种以优先性,“混乱的杂多(bombarded multitude)中的某一种以优先性”,其实就是父亲的声音(Voice of the father)——一种禁令的声音,这种禁令的声音——把你一下子吓住的声音,一种外部的干涉,这就是人的符号学世界或者内在的符号学。
我们很多人不懂什么叫符号学世界/ 符号界,你们可以把它理解成一个操作界面、控制面板——从此之后,我不再是个硬件维修工,我有了一个控制面板——我从控制面板出发,可以去用这些控制面板——比如说“我”,我一说这个声音,“我!”——我的身体轮廓感(皮肤表层的那些感觉,会被统摄打包成一个轮廓感)、高级的感觉——使命感道德感、肾上腺素立刻就上去了,各种感觉、前反思的、不需要反思的……就你通过这个符号……“我”这个声音,就像一个内在指令、控制面板上的一个按钮,一按,你整个身体里面的好几种东西就被动员起来了(其中还包括一个内视觉自我形象,你说“我”,脑子里内视觉立刻就给你一个形象:比如说你裤子没穿,就显现出一个猥琐 的自我内视觉形象)。你一说,这个按钮一按,所有这些东西都涌现出来了——就打包了你知道吗?这是一个打包(package)或者一个复杂的复合函数。
在符号界里面,符号就是一个个复合函数,一个个语词注册在这里面——比如说“美女”也是个复合函数、一个符号,如果大街上有一个美女,你立刻会分泌一些激素,打包的这些程序就运行起来了,复合函数就运行起来了——这就是符号学世界/ 符号界。
那么在符号学世界涌现的过程中,意识让一种特定的感觉(或官能)享有优先性,这种特定的感觉(或官能)就是内听觉当中的一个子集——父亲的声音。在小孩成长的过程中,内听觉里面有无数种声音,而在这无数声音里面有个一种廓清性的声音——父亲的声音。这个声音是:不准哭!别哭了!这种断句式的斩钉截铁的形态,它能够和你的神经系统内部创作的一些声音重合,而重合出来就会变成一种父亲的语音,这个语音在小孩调用的时候就可以获得安定感。在神经系统内部调用的时候,孩子进入符号秩序之后会莫名其妙地发现:虽然他父亲的声音(或语音)有一种禁令作用把你禁锢在那边,不允许你去使得某些冲动得到满足,把你压抑住——但是同时你也获得了某种自由,你会不再是混乱的(be bombarded)——所以,通过父亲的声音,人一步一步地进入了符号学的秩序——人就会有学习。
人后面通过学习就会有好多种符号:比如,你的第四个脚趾头——你脑子里一定要符号化地去想,否则你是没有办法意识到你的第四个脚趾头的。你如果不去用符号去唤醒它的话,你的意识很难聚焦到上面(除非疼了——这是另外一种情况)——你的意识永远没办法聚焦到它上面,它对你来说就是无(nothing)。这个时候我们可以说,符号有一种唤起表象的能力。
# 插一句——符号和图示之间的差别:
在康德那边,符号(Symbol)、图示(schema)这两个东西是不一样的。
“符号”有唤醒、唤起的能力。比如美(beauty)是一个符号,一个美人身上有各种美好的符号(symbol),它能够唤起一种柏拉图所说的“Perfect goodness”;在康德的《判断力批判》里面,它能唤起这种善(goodness),你想呵护她、保护她、在她面前表现得像个谦谦君子、占有她、破坏她、销毁她……总归它能唤起你的一系列复合函数。
“图示”则是无法唤起的。比如说一个红色的苹果摆在你眼前,按照这个图示,它只能显现成一个红色的苹果。图示,你可以把它理解成软件架构、驱动架构,显卡、音箱的驱动程序。图示是个软件、架构,它是不能被调取、不能用、不能操作的。不同于图示,符号(symbol)是可以用的。但是我们一般在讨论符号界的时候,我们会把图示(schema)也包含在符号界(the Symbolic)里面——因为在拉康那里,包括图示本身也受语言话语(discourse)的支配。
到现在我们还是没讲到时间是从哪里来的。
现在已经讲到人类是如何从一个混乱的杂多当中进入到符号学秩序的——通过一种收缩运动。收缩运动的本质是一种疯狂,这种收缩运动本质上是精神病人才特有的。精神病人往往会陷入到、收缩进、逃回去自己的世界;实际上我们这些所谓的正常人也是精神病人,只不过恰好我们收缩回去的世界,在很多复合函数的调取上面,大家是分享了同一套符号学指令,同一套文明社会——正常人收缩回相似版本的世界。
版本的差异其实都是社会语言所带来的。因为小朋友在成长过程中,大脑里面装的软件、神经系统的发育都受外部刺激的影响。人类主导性的刺激就是内听觉,大脑发育协同装载的软件是社会语言。小朋友所在家庭、所在社群里用的语言(Discourse)决定了安装的第一人称主观世界的版本是怎样的。
精神病人的语言没装好、出错了,但是好与不好其实是相对于公共版本。你说他错了,但他自己也能跑也能运行,只不过大多数人用的版本和他不一样——有时候他能看见啥我们看不见,这个时候说他是有问题,其实并不是有多么绝对。
通过这种收缩运动,人类进入了符号学秩序。然后在符号学秩序的干涉之下,我们才能获得一个有序的整全。
符号学秩序会缝合。它怎么变成一个整全的?它是通过符号学的缝合。(关于这个问题,可以去参见:拉康的符号学、爱欲经济学、什么是政治——符号学缝合术……去理解一下什么叫缝合。在这里不展开。)
# 时间是如何产生的?Why is there time, but not no time?
为什么有时间?因为这种杂多(世界之夜)把实体切割成各式各样的这种杂多不停炸过来的(bombarded with the multitude),但是在这个过程当中你不是被动的——因为这些杂多(multitude)是你——是主体主动切割下来的,或者是你的神经系统(我不是一个生物还原论者,但是我用神经系统这个概念帮助大家理解。其实我们在生活当中可以找到对应物),神经系统主动不停地从这个实体中切割出来,一次完整的神经冲动它不停地切、不停地切……所以在这个过程当中,黑格尔(或者我们哲学上)把这些这种切下来的内容叫做领会(apprehension)。这些内容——这些杂多内容就是预处理——可以这样理解:寿司店给你不停地切小片寿司,你还来不及吃,但寿司已经放在盘子里面预处理——他已经进入你的主体世界了——预处理/ 杂多/ 领会已经进入到你的第一人称主体世界了。
这些预处理的杂多的内容太多了(too much),你的意识来不及处理(这个时候你可能会质疑:“‘来不及’预设了一种时间!”但不好意思,这里并没有预设时间)。这里说“意识来不及处理”其实就是说,所谓的“意识”就是这种“来不及”。
怎么去理解?这些杂多涌到你的主体视域里面去,领会出来的杂多叫apprehension——你所领会的内容,海德格尔的英译版也会翻译成这个词,而在德语里面这个词叫Auffassen,它是一种让事物自己涌现出来(实际上,知性其实就已经在切它了),这种Auffassen可以理解成工作记忆、不停地有待让你去处理的那些东西,但实际上它已经慢慢地在涌现在这个世界里面了——它可能是某种前意识的(preconscious),还没有正式在你视野(horizon)里面显现、刚显未显的那些东西。
这种预处理的杂多太多了,它就必然要进一步自区分,因为后面整个主体性的系统里所谓的主体就是杂多相互之间瞧出来的——杂多之间达成一种协议,我们大家各种杂多——比如声音、语言,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触觉、运动觉……各种感觉、各种信息的各种杂多,我们背地达成一个协议——我们抬举出我们的“内听觉”兄弟来做我们的大哥/ 主持人,达成协议让内听觉/ (语音)符号系统做我们的话事人……它实际上是自己在区分。
在这个过程当中,所谓的意识就是一种紧急状态下大家推举出来的主体:“快!快调动整个身体处理我们的问题!你被选出来当我们的头头,就是叫你快点干事的,干活!”这个其实就是一种劳动,本质上是一种劳动——内听觉的劳动。符号系统对于混乱、杂多的廓清,就是内听觉在不停地在劳动、干事(我此时此地心中非常的紧张焦虑,你得处理你的分泌系统所感受、所创造出来一种内在感觉)。这就是一种劳动,所以,意识就是这样产生的。
所以“意识来不及处理”并不是预设一个意识或者预设一个时间线/ 时间框架在里面然后讨论“先是有杂多,后来有意识,然后有一条时间线索,所以意识着在不停处理它,来不及了……”——不好意思,意识就是这些东西(apprehension / Auffassen)的自我处理,而且是一种中心化的自我处理,中心化为语音符号系统的自我处理。(我觉得我在这里讲的东西,对于你们研究人工智能的人特别有帮助。)
中心化的自处理,就是把语音系统提出来,让它作为一个扛把子,然后让其他杂乱东西先不要在场、先滚,而只让“沉默”在场,只让主体感受到一种线性的、连续的、沉默的感觉,如此就给出了一种内时间意识。内时间意识首先就是一种线性的、连续的沉默,只不过这个时候它的时间性还不是特别强,它这个时候还是个场域,是个符号学意义(这个意义其实就是复合函数),注册的一个账本,这个就是内时间意识——
这个时候还顶多是一种意识,但是它接下来的功能就是要成为内时间意识、成为时间意识,或者就是要成为时间本身。
这个时候,意识就是这种来不及,因为大家其他兄弟:“我们也要在场!凭什么你内听觉、语音在那边装逼?!我们也要出来,我们也要存在!” ——这些杂多(multitude)迫不及待地要涌现。
对于这种涌现,此时就要分分次序了,即意识此时对杂多所做的所有统合,其实并不是有一个外部的意识在统合,而是这种统合机制本身回溯性地建构了意识,统合的过程就是意识产生的过程,两者是同一个过程。
在这里并不是唯心主义的,统合过程肯定是一个偏心的、有限的、歪屁股的过程——因为你可以这样理解中心化:杂多(multitude)里面各种什么视觉、听觉、触觉、味觉、运动觉……这些东西在互相斗争,而听觉赢了——小宝宝觉得妈妈的声音最好听,他更信赖听取了,或者爸爸的声音一下子把他那个害怕的精神状态吓没了。
所以这种整合永远是符号系统的自作主张,或者说永远是从一个有限的基础上拟制出来的、即虚拟地创制出来的一个整体,整合出来的意识永远是在一个歪屁股的有限基础上的。其实内听觉就是符号系统,符合秩序的基础是有限的、歪屁股的。所以,在这个意义上,所有的整合、综合,必然是一个切割——一个歪屁股的、偏心的切割。
它(有限)有它的整体,它从我的符号学秩序的整体来把握一个整体,然而在这个整体当中就已经把很多利益给舍弃掉了:比如小朋友也有各种各样的乱七八糟的欲望——我脚趾甲那边痒,或者我突然闻到我第四颗牙齿的缝隙里面的口水有点臭……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感觉,它们就在整体里面被切割掉、被牺牲掉了。
# 所以在这个意义上讲,意识这个时候做出来的统合一定会具有一种二分:
一个是尚未被符号化的杂多(multitude)(领会/ apprehension/ Aufassen),其是尚未被符号化的、没有显现出来,但是它已经在意识里、已在主体世界中。这个东西太多了(too much)。
另一个是符号化操作。符号化操作的话,它其实在这个过程当中进行了一个偏心的(decentred)、有问题的、歪屁股的、出于私利的综合——它说:“我告诉你,有一个整全,大家都在我的整全里面,就都可以有机会出来满足你的欲望了。”这个时候,你的第四颗牙齿里面的小的臭觉就被其它大的感觉给牺牲了,比如说被你两颗大眼睛的视觉给牺牲了、被你的肩膀某处瘙痒的感觉给牺牲了——“我的这种感觉明显比你更有生存价值,你肩膀这么痒你还怎么穿衣服,不穿就会冷……”
这个时候它就会建构(construct)一个——实际上是被切割了的、不完备的、已经变小了的、缩小的整体(whole)——因为它其实已经符号化了,所以它不是领会(apprehension),而是理解(comprehension)。
理解(Comprehension)、把握……但是用什么东西来理解、把握呢?用符号学之手去理解、去把握。这其实就有问题,即更亲符号、和符号系统更有亲源性的——比如你的眼睛和耳朵,它们关系比较紧密,视觉信号一般不会屏蔽和忽视的——所以会有这种理解(comprehension)(特别是内视觉,它还建构了整个身体轮廓和世界轮廓)。符号化操作就获得了这种和领会(apprehension)不一样的另外一种东西,理解(comprehension)(德语:Begreifen,即Begriff“概念”的动词化)。
这个东西(理解/ 概念化/ comprehension/ Begreifen)显然要少于杂多、领会(apprehension/ Aufassen)的,然后它在一个当下(present)(黑格尔:“This”,一个现在,一个当下的感性确定性)里面,这种分裂是不停地在发生的。
所以怎么样?这个时候时间就来了——因为符号化的这种操作,它来不及理解(comprehend)、把握杂多(multitude)——它当然来不及把握了——因为他屁股歪,所以他永远来不及把握。打个比方,它像是个资本主义机制(capitalist structure)——
人的时间意识像是一种资本主义机制,大家都选了一个一般等价物——内听觉的语音符号。内听觉的语音符号就是一个资本(capital),所有的经济过程/ 所有的信息,都可以用符号来转译,大家都进入到市场里面,去进行交换,去兑现自己的存在。但是总有一些东西是被牺牲的,是来不及的,是跑不赢通货膨胀的,是跑不赢资本殖利率的——这些东西就是杂多(multitude)里面那些——比如说你脚趾甲缝里或者眼睫毛里有点痒、婴儿不停地体验到的细小的那些——这跟资本主义的结构很像,它永远来不及,所以它总是不停地要透支未来。
这包含一种压抑(repression),它不停地压抑那些剩余的东西:“以后/ 等等/ 后面再出来/ 慢慢慢/ 别别别/ 后面再出来/ 别急着出来/ ……”——就这种来不及去处理这个领会(apprehension),来不及去处理这些丰富的杂多——这种时候就能让你感受到时间的存在,这个时候人就会体验到时间。
在这种差异当中,此差异就是时间性差异——万物要涌现,但是你的符号学结构(不是意识结构,而是比意识结构更精致的符号系统结构),你的知性范畴(understanding categories)或者话语(discourse),会迟滞你,让你来不及去处理、感受——或者反过来就是:你(在时间上)就是这种“来不及”,也就是说——
# 你的自我意识就是该产物——
你的自我意识即:这些原初力量在那边瞧事情,大家推举一个盟主出来,让这个discourse(语音/ 话语/ 对话)成为一个盟主,你的自我意识实际上就是内听觉盟主的一部分,就是这种来不及,就是这种偏心。按道理说,意识结构不应该处理我们所有感性冲动的吗?凭什么你就处理了视觉、听觉?就因为你面前有个美女?你就处理这些?为什么你不处理其它的东西?——不好意思,咱就这样,因为大家拱出来的、成为意识的、通过世界之夜把这个意识场域廓清/ 结构出来的、把当下创生出来的那个主导性的力量,就是内听觉,由它说了算。
所以人总会来不及,它偏心,它只会去处理和它更接近、更相关、和它符号学秩序更切近的那些语言或冲动,即那些杂多(multitude)的一部分。它总是部分的(partial),所以它总是会慢、来不及,你总会感受到一种时间。
你什么时候会感到时间好慢?就是大家都不买单了——比如你走山路,走得脚也累、头也疼、嘴也苦、手恨不得把东西全扔掉,头、脚、嘴、手……这些感官(或官能)、这些杂多(multitude)本来都会被压迫掉、不准出来,但此时你走山路走得太远了,度日如年、度秒如年就是因为这些东西都出来了,都说“不行,必须让我涌现!”——这个时候你的存在之密度、你的理解(comprehension)之密度大增——你感受到的时间之密度就大增——感受到度秒如年——时间就变慢了。
进一步地,如何让时间变快?让符号秩序(或符号学系统)空转。什么叫让它空转?就是你去只取悦、只满足你的内听觉、视觉及其他与符号秩序亲近的感觉(或官能)——比如说你的性欲(因为性欲就是一种特定类型的触觉、运动觉欲望,性欲是被符号学秩序严格所控制的、掌握的),你让性欲/ 性感觉空转,即不停地满足它,其它的感觉全部排除在外,不反思,任由它牵着你去控制,如此时间就会一闪而过,白驹过隙,很快就没了——打一天游戏,一天很快就没了;按部就班的上学、上班或旅行,一眨眼就过去了。
如何让时间变慢?让符号秩序压抑的那些东西涌现出来,(这个时候符号学秩序会把其污蔑为是一种混乱(chaos))那些杂多,让它们出现,这样时间就慢了——痛苦会让你的时间变慢。通常这是因为它们和符号秩序不搭——唱不上一台戏,所以当它们出来的时候,一般都会带来痛苦(pain)。它们是被符号秩序所惩罚的,打个比方,是政治斗争失败的,是失败、在野的。
所以这样我们就知道,所谓的时间是因为我们每一个感知、每一个当下、每一个自我意识、每一个符号学结构,它们都连在一块,而且永远会有这种二元化(领会(apprehension)——理解(comprehension)),并且这种二元化永远就是时间的来源。
而且因为已经进入主体世界当中、但被符号系统压抑着、不让其涌现的领会(apprehension/ Aufassen)太多了、杂多(multitude)太多了,但按道理,符号学系统,大家本来抬举你出来,就是让你去把这些太多的追上去,把欠的这些债还上——这样解释:这些杂多(multitude)是主体在生物学上生存所欠下的本体论债务。
要说为什么这些东西急着要涌现出来,是因为这些东西会说:是我在支撑着你的存在,你这个意识,要想想清楚——不是我消化系统、不是我这些肌肉组织在发热……不是我乱七八糟这些东西在支撑着你的存在吗?你必须要让我显现!——宇宙当中的所有东西都有一个原初的欲望,它想要显现——它想要显现在你的意识系统里面。主体生存的时候,你的整个身体——你都欠它的债,它都支撑着你的存在。
本体论债务其实也是一种认识论债务,它必须在你的意识里面涌现出来,它的存在只能是一种本体性的存在;比如你身体里面哪个什么器官,你平时存在都压抑对它的感知,或者压抑它的显现,实际上是在欠它的债。
所以,按道理说,主体要还这个债。按道理说,符号学系统在出现的时候,它之所以能够说服(现在要懂海德格尔一直说的“说服”是什么了)——符号学系统之所以能说服这些本体性的力量,让它们愿意变成虚无——所谓的它能廓清整个场域——就是符号学系统说服它们,说服这些冲动、说服这些刺激:“你暂时不要显现、你暂时不要涌现出来,你先成为虚无,”就是因为它允诺了:“终有一天我会让你们显现的!”。因为这个符号学系统它允诺了,所以大家才愿意把这个存在的权利、显现的权利让渡出来——但问题是你欠债不还,所以它永远是一种欠债状态——时间的来源,它的基本层面是一种负债状态,一种罪过,一种内疚(guilty)。
符号学的债使我们必须体验漫长的人生,体验生命——因为本来答应了所有这些本体性的力量让它们涌现,但是又没让它们涌现,又让一个符号系统优先的那些东西涌现,让我们的概念框架去肢解它们、去束缚它们、去压抑它们,所以我们的这个理解(comprehension)永远是慢于这领会(apprehension)的。
如果你是个上帝,那么你的领会(apprehension)就等于你的理解(comprehension),就相等。上帝的时间是一瞬间,时间就不存在;而体验就是永恒的当下、永恒的瞬间——因为上帝不欠债,他要展现的本体性的世界,和他所要去投射的、所要去建构现象的世界是一样的,就不存在一个后面理解(comprehension)要赶上前面领会(apprehension)的过程,所以上帝是一个非时间性的(a-temporal)存在(我们在此只是假设有“上帝”存在)。而人类它则是一种时间化(temporized)的存在。
时间就是这样来的。时间不是一个客观的东西——但你也可以说时间是某种客观结构:它是一个债务表,它是一种存在论的机制——这个机制,在人的意识的产生、人的主体性的产生,包括世界的涌现、原初性的事件(大家伙是怎么瞧出来的)这些过程当中,时间扮演了一个很重要的角色,或者说它是一个很重要的产物,是最后形成的这么一个债务表信息。
也可能是我所处的这个资本主义时代限制了我对于时间的理解和把握。但是我要说,这个就是一般意义上讲的内时间——在黑格尔哲学里,内时间和外部时间一样,实际上就是时间——就是实体所存在的时间,因为实体本身是非时间性的(a-temporal),也就是实体主体化之后的时间,也就是实体本身的时间,对于这个实体本身它没有时间可言;而作为一个上帝,它的理解(comprehension)和领会(apprehension)是直接一样的、是短路的,它的杂多(multitude)的多样性和它的概念所创造出来的那个符号学意义上的有序的统一体之间是没有差异的,它是可以把所有的杂多迅速一下子全部注册到那个存在之场域的、到那个符号学的场域里面去的——所以在上帝那边不需要时间,上帝不需要时间。
# 所以,最后我们回答那个问题,Why is there time?
答案就是——because there is not enough time.
为什么有时间?因为没有足够的时间。时间是一种辩证的存在。整个辩证结构要剖析起来也就是几个小时的时间。
为什么有时间?因为时间不够——因为人的存在、人的本体性、人的这种在本体论上自我意识涌现或整个符号学世界的涌现,和这个原初的杂多(multitude)之间有一个差异(当然我们要说,原初的杂多(multitude)也不是原初的,所以这种差异就是纯的、是可以内在把握到的一种差异——所以这个时间是可以被体验的)。因为这个杂多(multitude)也是主体化的( subjectivized),而符号学整体(symbolic whole)也同样是主体化的(subjectivized)——两者同为主体化(subjectivization),而中间的这个差异就是时间。
但如果我直接这样写:“被知性所分解出的多样性与概念体系(或符号网络)所整合的有序的整体之间的差异就是时间”——或许全球就只有几百号人能听懂(笑)。黑格尔哲学在很多情况下话就是这样写出来的,必须抽丝剥茧才能理解他。另外,这句话可简化成“差异即时间”——这其实是一种黑格尔意义上的延异,更令人费解。
以上,讲的是个经典的时间性的模型,后面我们会接触一些更复杂的一些时间的模型——在海德格尔的意义上——我们可以尝试着超越海德格尔(绽出的时间性),海德格尔所领会的时间就是这么一个结构,不会有太复杂的东西。他一天到晚说的“诸神的争执”其实就是你耳朵鼻子屁股肩膀手掌心脚趾甲缝这些玩意、就是这些杂多(multitude)、这些冲动之间的一些争执——我是个唯物主义者,我不吃他那一套。